很长一段时间,玛丽埃特都觉得自己是坏女孩,直到多年后,她打断了家族业力的传递,才意识到自己并非如此。
所有旁观者看起来离经叛道、倒行逆施的行为,对于当局者都有真实存在的情感需求,只是没有被正确放置,没有被他人和自己看见和回应,只是可能被恶魔利用。
玛丽埃特陷入好坏女孩的内心冲突中,用强迫性行为去扮演好女孩。好女孩行为,将自己塑造成“黏土容器”,满足了社会、父母乃至自己的期待。而“坏女孩”的行为是想要满足真实的情感需求,只是满足的方式带着黑暗的气息。
她因害怕怀孕划开伤口,只是为了引起注意。玛丽埃特说,当时迫切需要关爱和认可,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死掉,让人们在她被抬出去的时候说,“哦,她是个了不起的孩子”,显然她并不是真的想死。同样的,玛丽埃特与男友的性行为,“更多的是需要被拥抱”。
玛丽埃特的情感需求,很少被看见和回应。与玛丽埃特困在虐恋关系中的处境类似,她的母亲也压抑自己的想法。母亲只是第二天带玛丽埃特看了医生,安装了子宫帽。这是一种现已淘汰的避孕措施,但在那个妇女没有自主堕胎权的时代,此举已属“非常勇敢”。
玛丽埃特母亲在解决现实问题,但没有表达自己的情感,也没有回应玛丽埃特的情感需求。母亲选择了沉默。玛丽埃特多么希望妈妈表达关心乃至愤怒,说出“有些事对一个母亲来说是很难接受的”。但这番话是母亲在很多年后回忆往事才说出口的。这使得玛丽埃特的内疚和羞耻没有得到解决。看病的经历让“坏女孩”的形象“变得更真实、更龌龊”,使玛丽埃特更深地困在“好女孩”与“坏女孩”的内心冲突中。
母亲在性教育等敏感话题上的沉默,也加深了玛丽埃特的恐惧。小时候她和小伙伴玩“我给你看我的,你给我看你的”游戏后,母亲是沉默的。幼儿园时她和表兄成了“亲吻表亲”,当她告诉母亲华莱士如何亲吻她时,“她沉默了”。小学与男孩玩游戏有身体接触,她告诉母亲这件事,母亲沉默了。
母亲对情感需求的忽视,也体现在身体接触的缺失上。母亲延续了外祖父华生“大计划”,执行了不拥抱、不亲吻的行为主义育儿原则。这如同外祖父对她母亲那样。在美国亲吻礼盛行的文化中,华生唯一一次亲吻女儿(玛丽埃特的母亲),是在他赴欧洲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出征前。那时女儿12岁,他吻了一下她的额头。
多年后,玛丽埃特阅读《触摸》一书,深有感触。这本1971年出版的书,其书名就表明了与华生观点相左。书中批判了华生禁止父母与孩子身体接触的观念,认为“触摸,是人类最基本、最重要的需求之一”。看书时玛丽埃特回忆起,一次与母亲穿越城市拥挤的街道时,母亲抽开她的手说“别这样,别人会以为我们是女同性恋”。她小时想拥抱,母亲也要求“点到为止”。其实,触摸产生感受从出生时便开始,吮吸就是其中一种。但玛丽埃特母亲不允许吸吮她拇指,不能触摸私处,于是她玩弄自己肚脐直到流血。
玛丽埃特说,“我们不能谈论感受,我们不能谈论关爱,我们不能谈论触摸”。玛丽埃特有一种“奇怪的、不自然的、充满负罪感的忏悔冲动”,她很想与母亲袒露内心,但母亲总是以沉默作为回应。这加深了她的压抑,形成了强迫性行为的恶性循环。玛丽埃特说即使如今在她闪回的记忆中,沉默仍使她恐惧。
同龄人圈子也没成为玛丽埃特情感需求的出口。她的身高和跳级使她遭受排挤。玛丽埃特疲于扮演“好女孩”,无法建立真实人际关系。“最受欢迎”、“最佳性格”、“最佳个性”等冗余有多热闹,她用“好女孩”的强迫性行为压榨自己就有多惨烈。
在“好女孩”的表象之外,玛丽埃特只能通过“坏女孩”来排解自己无处安放的情感需求,即使这不断将她推向自我毁灭。
此时,玛丽埃特人生中另一个重要人物——她的父亲,不仅没有继续照亮她的生命,反而在她下坠的人生中推了一把。